余冠英:一生做了三件事
▲余冠英夫妇
在中国当代学术史上,说余冠英是一位文学史家,一点儿也不为过。甚至可以说,他还是一位优秀的文学史家。作为学者,余先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重的老人,不张扬,不卖弄,朴实无华,作风严谨,自持内敛,人格高尚,一辈子追求的就是淡泊。
教书,研究,编辑
余冠英一生做了三件事:一是教书,一是研究,一是花了大量的精力做编辑工作。
首先,余冠英是一位著名学府的大学教授。
在抗战爆发之初,西南联合大学肇始之时,余冠英就是副教授,而在抗战结束之前,便已经晋升为教授了。从1946年下半年清华大学复校回到北京,一直到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、清华大学的文科被取消,他一直都是清华大学中文系的教授,授课方向主要是汉魏六朝诗和中国文学史。
《汉魏六朝诗论丛》应该是余先生的成名作,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际出版。当时余冠英年富力强,一边教书,一边做大量的编辑工作,并挤出业余时间搞自己的专业研究。
▲《汉魏六朝诗论丛》
余冠英 著
上海棠棣出版社
1952年版
其次,余冠英是一位最高学术科研机构的研究员。
随着工作调动,余先生一生中所从事的第二项工作,就是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做研究员。这以后,他以学术研究为主,专门进行古典文学的研究,承担国家级科研项目,并参与国家社会科学和古籍整理规划的确认、协调、组织与实施。他在担任文学所的领导、学术委员会主席以及顾问的漫长时间里,还要承担很多科研任务,完成很多个人或者集体的研究项目,指导博士研究生,一直做到退休。
再次,余先生在做教授和研究员之外,还有一项很少有人提到的工作,那就是他兢兢业业地做了一辈子编辑。一直到晚年,将近80多岁的时候,他还担任《文学遗产》的主编。
▲上世纪《光明日报》“文学遗产”专刊版面图。
当然,做编辑是兼职,不是他的主业。余冠英年轻时刚入清华大学,就接手编辑《清华周刊》。
抗战期间,余先生受朱自清先生的委托,在昆明西南联大的艰苦岁月里,前后做了5年的《国文月刊》编辑,可以说,独立支撑了大后方一个难得的纯粹的学术殿堂。因而,他的付出,也广受学术同行们的赞誉。在新中国成立后,余冠英先是被点名担任了《光明日报》“文学遗产”的主编,后又主持中国社科院文学所主办的《文学遗产》杂志编务数十年,可谓筚路蓝缕,打下了这个国家级古典文学研究堡垒的坚实学术根基。
▲《清华周刊》创刊于1914年3月,至1937年5月共出版676期。抗战爆发,清华南迁,《周刊》被迫停刊。1947年2月复刊后,只出了17期便再次停刊。这是一份学生刊物,上至总编,下至发行,大都由学生担任。虽然如此,它仍是当时影响力很大的综合性刊物;一份学生刊物具有如此规模,能延续如此长的历史,在中国教育史上是鲜见的。闻一多、顾毓秀、梁实秋、周培源、梅汝璈、贺麟、蒋南翔等都曾担任过该刊的主编、经理等职,并在《清华周刊》上发表了不少文章。
在学术研究上,余冠英的主要成就有哪些呢?归结起来,其一是对《诗经》以及汉魏六朝乐府诗、文人诗进行选辑、注释,其二是对部分《诗经》进行白话文翻译。
此外,余冠英参与组织、主持了几个重要的集体项目的编写工作,其中主要的,一个是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古代文学组主要精干力量(包括钱锺书先生)全部参与编选、注释的《唐诗选》(人民文学出版社),余先生为主编,从体例、选目到任务分配,再到注释、修改,直至最后统稿、审稿,余先生亲自主持、完成。这个项目做了18年,从1962年开始,到80年代初才正式出版。另一个就是在1962年出版的中国社科院版的《中国文学史》,余先生担任主编。
▲《国文月刊》
一辈子追求的就是淡泊
▲余冠英先生与家人
余冠英晚年的时候,我几乎每周都去家里请安,陪他一起聊聊天。
他的大儿子余绳武,搞近代史研究工作,做过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所长,主编过《沙俄侵华史》四大卷。他们父子除了吃饭的时候在一起之外,基本上是各做各的学问。我虽然在古典文学方面差得很远,但是对于现代文学领域还算略知一二,余冠英熟悉的人我也基本都知道,所以还可以经常陪他聊聊天。
我对余先生非常崇敬,不是因为他是一位著名的学者而崇敬他,而是对一位和蔼的长辈那种纯粹的崇敬和崇拜。作为学者,我觉得余先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重的老人,不张扬,不卖弄,朴实无华,作风严谨,自持内敛,人格高尚,一辈子追求的就是淡泊。
晚年因为患糖尿病,年纪也大了,家里对他吃的东西管得很严。他爱吃零食,和朱自清先生一样,有时候就自己拄着拐杖出去了,到家附近的小卖部买一点雪糕、饼干之类的零食吃,回来时还得揣在口袋里藏起来。
▲余冠英先生
老先生有可爱可敬的一面,但也有令人同情的一面。余冠英晚年腿脚不利落了,家住昌运宫社科院宿舍,去马路对面的紫竹院散步都很困难,得坐着轮椅去。
有一年,我们下决心推着他去了一次天安门广场,一路上他十分兴奋,因为有多少年都没去过了。
▲吴组缃(1908.4.5-1994.1.11),著名作家,安徽泾县茂林人,代表作品《一千八百担》。
▲吴组缃先生信札
还有一次,我陪他专门去吴组缃先生家,吴先生也是高兴得不得了,说起话来手舞足蹈,滔滔不绝。临别时,吴先生送我们出门,两个人又站在门口继续聊,聊了半天,总说走吧,中午了,该吃饭了,眼看着就快到下午一点了,可仍是恋恋不舍……最后,吴组缃先生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下楼,说:“见一面少一面了!”未曾预料,这对老朋友的那次见面,果然就是最后一次。不久,吴先生就辞世了。
现在回想起来,看着老哥俩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谈天说地,那么默契,那么开心,说的话题,那种你有上句我有下句的感觉,就仿佛重新回到了20世纪30年代,一下子就年轻了半个多世纪!
▲余冠英先生故居,位于清华大学照澜院11号,现为一家商贸公司。
(本文作者刘新风,为余冠英先生外孙女婿)
余冠英先生(1906—1995年),中国古典文学专家。1906年生于江苏扬州,1995年9月2日卒于北京。1931年毕业于清华大学,后在清华大学、西南联大等校任教。1952 年任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。后任文学所副所长、学术委员会主任、《文学遗产》杂志主编。由他主持编写的《中国文学史》是古典文学研究领域中的重要成果,经他主持编选的《唐诗选》,为公认的唐诗最佳选本之一。
往期好文推荐
△点击文字进入文章
内容来源:《光明日报》2017年10月26日16版
图片来源: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。
责任编辑:刘彬
文末可以评论
写出您的观点
光明悦读融媒体工作室出品